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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章 航海旅行
 道格牧师 口述       2019-04-03       3845

父亲取消了所有商务安排,陪我飞往意大利的热那亚(Genoa),邮轮学校正在附近的港口停泊。这一次的父子飞行很愉快,我感受着浓浓的父爱。登船时他甚至拍拍我的背。注册完毕,所有行李都搬到船舱“宿舍”,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道别,“祝你好运,儿子,好好努力,我们圣诞节见!”

“知道了,爸。”我说。送走父亲,我放下行李,外出打探情况。

没一会儿功夫,我就搞清了学校里这帮孩子的底细。他们大多来自议员等各种政客家庭,像我一样放荡不羁,威胁到父辈在家乡的声誉,只有置身国门之外才能鲜有人关注。余下的是富二代,或犯过罪,或常常惹事生非令父母应接不暇、无力管教,干脆把养育责任全权转嫁给学校。刚上船的几天好几个男生悄悄找我,“有没有毒品?”

关于学校,父亲只讲了部分实情。其实从某个角度看,学生更像囚犯。我们没机会和女孩儿太亲近,自然也不允许喝酒、抽烟或吸毒。每次靠岸,学校会没收护照。在意大利这类国家,如果身上没有护照被抓住,警察有可能把门一锁、钥匙一丢,你这辈子别想出来。所以没人敢肆意妄为。在船上时我也从没玩过潜水、滑水或其它运动。

科学课集中讲“进化论”,所有相信“神创论”的人都被嘲笑为傻瓜。课堂播放的电影把达尔文描绘成英雄。

“没有上帝!”老师说,“你得靠自己去创造。如果必须践踏别人才能达到目标,那就去做。你不做别人也会做。”如此冷酷的哲学,使我愈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疏离。

当时的我正试图透过东方宗教,比如夏克提教(Shakti),寻找真神的存在。但我并不希望被别人告诉我该信什么。越来越多的时间我只留在自己的房间,有时冥想,有时吹木笛,对一众男生的嘲笑充耳不闻。

单从学校的一日三餐,绝对看不出学生们都来自显贵家庭。餐盘里很难出现甜点,因此,巧克力棒(士力架)变得弥足珍贵,成了私下交易的硬通货。船上的一条巧克力棒能卖2500里拉(约合1.5美元),要是在家乡足够买两根。

这天艾利克到我的船舱造访。“道格,没有摇头丸真难受!”他说,“要是有几粒‘窗玻璃’,拿什么换都行。”

“抱歉,我也没有。”我说。不过他一离开,我就冒出个坏点子。摇头丸是边长3毫米左右的透明小方块,看起来就像玻璃窗的小格子。我把钱包里放照片的塑料格扯下来,剪出两个小方块,完工后的成品,乍一看就是两粒摇头丸。

再见到艾利克,我说,“你相信吗?我竟然找到两粒‘窗玻璃’。”

他的眼睛一亮。“太棒了!”热切地问,“能卖给我吗?多少钱?”

“两个巧克力棒一粒。”

“成交!我马上去拿!”

“等一下,艾利克,它已经在我钱包里放很久了,(当然,这是事实)不确定还有没有效果。”

“哦,没关系!”他对我的暗示置若罔闻,“试试呗。”交易成功,我转身离开。

“对了,必须直接吞下去,”我提醒,“在嘴里嚼不化的。”我笑着回到房间,坐在床边,打开一根巧克力棒的包装纸,狠狠地咬了一大口,慢慢咀嚼,咯吱咯吱地享受着巧克力的美味。“哈哈,等他发现吃的是我的钱包,巧克力早已进了我肚子。”我笑出声来。

尽管我是以智取胜,多少仍有些良心不安。“哦,算了!”我找到了自我安慰的借口:“要是他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,也同样会骗我。”

第二天早上艾利克出现在门口,我准备迎战。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我想。

他神秘地把门关上,看起来并没有生气,反而在微笑。“你猜猜那个摇头丸怎么样?”他激动地说,“开始没什么感觉,我只是睡着了。可半夜醒来,天哪,太美妙了!一晚上我都在仙境神游!”他斜靠着门,眼珠滴溜溜地转。

我惊得合不拢嘴,“啊?那可是我的钱包!”我心底里嘟囔。后来当我读到一节经文“照着上帝所分给各人信心的大小,”(罗12:3)马上联想到艾利克,他显然对那粒小塑料丸大有信心!

有人说“避弹坑里没有无神论者”,而我亲眼目睹过在海洋风暴的中心,也没有无神论者。这天晚上,我们的船正沿着地中海附近航行,仅仅几个小时,徐徐清风骤然变脸,怒吼着掀起八、九米高排山倒海的巨浪。船头被掀得老高,马上又被迎面的浪峰狠狠拍下波谷,剧烈的颠簸使年轻的水手们都拽着船舷,把晚餐贡献给大海。还有很多人来不及跑到栏杆处,甲板上很快被吐得遍地污秽。

“离船舷远点儿!”船长大吼。“要是有人掉下去,我们没法救你。这种天气,在被找到之前,人早就冻死、吓死了。我最多只能在地图上画个标记,通知家长人死在哪儿。”他可能只是危言耸听,但谁也不敢再冒险。

有增无减的巨浪折断船首,几吨海水一下子冲上甲板。当船身扬起迎接下一波浪头,甲板的海水便泻到船尾,所经之处一片狼藉。很快下一轮海水倾泻过来,散落在地上的救生衣、箱子、各种残骸碎片便被冲入大海。固定救生艇的绳索在风暴中飘摇,随时可能脱落被卷入滚滚怒涛。

“快!小伙子们!”船长冲拉尔夫和我喊,整艘船上也只剩我俩没晕船或吐趴下。“下一个浪头之前,赶紧把救生艇固定好。”拉尔夫是个大块头的金发乡巴佬儿,典型的利己主义者,他的父亲是弗吉尼亚的百万富翁。刚刚够到救生艇,大浪拍过来,我俩头朝下飞身栽了进去。增加了两个人的体重,我们拽着的绳索断了,救生艇被甩到侧掀的甲板底部旁边近半米深的水里。“哎哟!”被抛出去时拉尔夫大叫,我看到我俩正朝着船舷飞去,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万一船舷禁不住撞击怎么办?但栏杆挡住了救生艇,我们猛然停住,差点儿被惯性甩到船舷另一边,千钧一发之际,我们抓住栏杆,死拽着不松手,后来也记不清怎么做的,反正固定好了救生艇,我俩也在危机中幸存下来。但还没来得及庆祝重生,一个更大的浪头袭来,主帆被撕裂了。船受到重创,情势更加危急。一旦失去向前的冲力,船身便会倾斜,任由大浪击打船舷。

听到主帆撕裂的声音,每个人不管晕船与否,都跑了出来。呼啸的狂风中船帆剧烈摇摆。必须靠众人齐心协力,才能把它扯下来,解开,换上备用帆。船身左右晃动,我们一边被脚下的水拖曳,一边和绳索搏斗,断裂的主帆终于被拽下来。周围很多无神论的朋友们嘴唇微动,他们在祷告!换好备用帆后,还要把它回升至主桅杆顶端。必须有人乘着鞍座的扣环,爬上桅杆固定位置。否则船身震动时,环扣很可能会滑进杆柱而无法向上滑动。

“得有人上去!”船长的喊声高过风的咆哮。“谁来?”他的眼神带着祈求。我没有恐高症,假如只有一人能完成这任务,一定非我莫属!经过军校训练的我仍然非常健壮。

“我来!”就是克制不住爱出风头的心,我主动请缨。

众人奋力转动齿轮,我在鞍座上缓缓升起。约至三分之二处,船身突然前倾十几米,扣环瞬时嵌入桅杆,再也动弹不得。我竭尽全力,拼命地拽,可惜无济于事。下面的人还在继续用力,我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,不免担心绳子越绷越紧,随时会被扯断。

“停下!住手!卡住了!”我不住地大吼。可尽管众人离我不到十米远,褶皱的帆布在狂风中剧烈飘动产生的雷鸣般巨响,吞没了我声嘶力竭的呼喊。

船身更加危险地左右摇摆,高耸的桅杆大弧度旋转,杆柱刚刚斜向一侧的浪头,紧接着桅杆上的我像火箭一样被弹到另一侧,差点儿被扔进对面的浪头。显然,倘若刚才晃得再远一点点,我就已经被拍落船下,沉溺水中。仅有的一线生机,就是从鞍座跳到绑在船帮和瞭望台之间的网上。如果是在桅杆顶,直接顺着桅杆爬过去就行。但现在是在三分之二的高度,网和桅杆之间仍有一段距离,而我颤抖不止的双臂因刚才猛拉扣环,早已气力全无。还有,万一跳过去时刚好船身一歪,便很可能错过救生网而栽入冰冷的大海,那就死定了!

“上帝啊!请救救我,”我哭求,“别让我死。”快速往下瞥了一眼,我纵身一跃。感谢上帝,时机刚刚好。我双手抓住网,双脚勾入网孔,为赢得一线宝贵的生机苦苦支撑。稍事休息,我慢慢爬下来。

船长查出症结所在,再次把帆降下。我站在一旁看着,手脚还在打颤。

“要不要再试一次?”船长问我。

“绝不可能!”我说,“我得回房间了。”小心翼翼地跨过遍地狼藉的走廊,回到我的大本营,耳边听到邻舱的男孩子们在哭泣和呕吐。脚未进门,刺鼻的柴油味和呕吐物的恶臭已令人窒息。我根本注意不到风暴冲刷后的宿舍如同废墟,直接瘫倒在床,手握床栏,感慨着“真幸运、我还活着!”躺在床上,我好奇地想,上帝今晚得收到多少祷告和保证?不知道风暴平息之后,祷告的人群中又有几人会从此真地改变人生轨迹?

很奇怪,我们竟全部安然脱险。邮轮再次航行在风平浪静的海面,生命如常。每个人都若无其事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所有求救的祷告和信誓旦旦的保证都被抛到脑后。原来上帝之所以不以恐惧管教人,是因为一旦危机解除,人往往会故态复萌,重回老样子。

我入学较晚,当时的值周表已经排好,因此我的名字不在值日生花名册里。但还有其它作业,比如擦地板、刷盘子及各种杂务,都令我烦心。我决心将叛逆进行到底,抵制任何活动,不上课、不做作业、不执行任务。每天躲在宿舍舱练习冥想。没过几天,船长用力地拍打我的房门。

“门开着。”我应道。

他冲进来大吼大叫,“巴契勒,你这是什么意思?不上课,不做作业,不完成任务。不知道你应该和别人一样遵守纪律吗?”

“凭什么?”我挑衅,“又不是我求着要来,我讨厌这儿,更不会作任何人的奴隶!”他这点儿火气唬不住我。我拿过摔跤金牌,打遍校区无敌手,就没输过。

他一看恐吓无效,改变策略,“好吧,巴契勒,不上课就别吃饭。”他厉声威胁,转身摔门而出。该如何应战?我让室友偷偷捎饭,继续负隅顽抗。

其他学生的士气开始受到影响,“为什么我要值日,巴契勒不用?”“为什么我要擦甲板?巴契勒不用?”船长无言以对。他百般无奈,又来找我谈判,“巴契勒,你怎样才能配合?叛逆就像瘟疫,你正在败坏校风。”他恳求地望着我。

“我也没想好,”我耸耸肩,“你先出个条件。”

“这样吧。只要你上课,配合几个星期,我会通知你父亲,你表现良好,可以回家过圣诞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,沉思片刻,“一言为定。”

他很清楚我一旦离开,决不会再回到船上。大家心照不宣。回家度假了,飞机上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点了一听啤酒和一包烟。其他同学吓坏了,我向他们宣布,“后会无期!”事实的确如此。

父亲看到夸我表现良好的虚假报告很高兴,真不忍心说出真相打击他。我参加了各种圣诞狂欢,努力忘掉学校的影子。只是当返校日期临近,我又得去流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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